2012年6月14日 星期四
蔡季君 Tsai Jih-Jin: 愛在他鄉的季節 ~ 再訪南印度蒙果Mundgod ~熱帶疾病醫療暨防治中心 蔡季君 主任
蔡季君 Tsai Jih-Jin: 愛在他鄉的季節 ~ 再訪南印度蒙果Mundgod ~熱帶疾病醫療暨防治中心 蔡季君 主任: 刊登於 臺灣醫界 2012 (June); 55 (6): 52-54 http://www.tma.tw/magazine/magazine_01.asp?Page=3&re_date=6 月&volume=第55卷 http://www.tma.tw/ltk/101550...
愛在他鄉的季節 ~ 再訪南印度蒙果Mundgod ~熱帶疾病醫療暨防治中心 蔡季君 主任
刊登於 臺灣醫界 2012 (June); 55 (6): 52-54
您是否曾經在心中角落,擺置這麼一個地方,而且這裡的人事物,常常縈繞迴旋在您心中?
每次到印度藏區的服務,總是有滿滿地感動與驚喜。自2009年迄今,這已經是第五度造訪,永遠有令人心悸、久久無法平息的動人樂章。
再續前緣
2011 年暑期7至8月間,我再度與高雄醫學大學學生志工團到南印度蒙果(Mundgod) 印度藏區服務,同時擔任學生志工團之隨團老師。延續2010年南印度藏區服務(1,2),此次醫療服務活動範圍更深入社區,對象含貧苦低收入戶、老人收容院、女尼院、僧院及一般藏民,主要服務內容為衛生教育及醫療義診、關懷及諮詢服務。由去年義診調查得知當地B型肝炎盛行,且普遍缺乏正確認知;又發現僧侶們常共用牙刷與刮鬍刀,因此推測也許與這裡B型肝炎傳播有關;另外當地缺乏婦科專科醫師,女尼又相對保守,不願意婦科問題求診男醫師的心理障礙,因此婦女疾病認知,是當地女尼極迫切需求的。因此這次衛生教育的主軸定位為: B型肝炎、婦女疾病介紹與認知,以及口腔衛生與保健。在每場衛教後同時提供醫療看診、諮詢與轉介。
這次由於深入貧戶服務,更深切體會到當地水質實在不佳,因為抽取地下水後大部份未經過濾及處理。原來於2009年國外某非政府組織至此普查水質,檢測結果大部份是不適合飲用,但因過濾及處理系統所費不貲,因此當地九個康村(居住地段),只有兩個裝置過濾及處理系統。居民有能力者普遍皆是向販售商買過濾水,貧戶頂多直接煮沸飲用,更發現有些貧戶未煮沸便飲用。因此我們希望將這問題帶回,尋找相關專業人士協助,逐漸協助改善當地水質。
辯經式的衛教
我們針對不同單位與學校辦了好幾場衛教活動,但常常在傍晚或夜間衛教時有好幾次停電,現場一片漆黑。但所幸最後皆能圓滿完成。令我們非常訝異的是這些場次中,甘丹寺住持、管家以及甘丹寺附屬藥師佛診所院長、甘丹寺附屬果蒙學校校長、哲蚌寺住持及管家、哲蚌寺附屬洛色林醫院代理院長、女尼院住持及管家,以及社區里長、村代表等等,這些高階管理階層的大德上師(許多是佛學大學教授、格西博士)皆全場蒞臨、仔細聽講衛教,並且提出許多相當深入的問題,令我們又高興、又驚訝。這邊非常缺乏衛生講座,尤其我們生動但不冗長的衛教,再加上開放現場問答氣氛熱烈。僧侶女尼們的提問更是切入重點,他們以辯經的邏輯思考推斷,問答間非常具有挑戰。
據這些管理階層表示,出家僧侶女尼們的佛學課程學習長達18年,並未排有健康、衛生或疾病相關課程,因此我們的衛教短片、幻燈片教學及現場互動,對他們都是印象很深刻的重要教育活動。他們更希望將來能增加更多疾病與預防課程,如高血壓、糖尿病、關節炎、鼻竇炎、肺結核、胃疾等。畢竟預防勝於治療,而預防的根本在於有系統地衛教。舉例而言,僧侶們最常提問的是:蚊子會不會傳播B型肝炎? 汗液會不會傳播B型肝炎? 追問其提問背景才發現,當地僧侶宿舍是兩人一房,常常另一位室友是B型肝炎帶原者,當地蚊子又多,因此常令室友心中忐忑不安,甚至懷疑已被傳染,但又猶豫不敢檢查,怕萬一有感染B型肝炎後惹人害怕。而且據說以前有印度 醫師曾經告訴他們B型肝炎是會經體液傳播,但又未向他們清楚說明,僧侶們間以訛傳訛下,汗液竟被誤為傳播B型肝炎途徑之一。我們費了好大力氣去澄清,同時也深刻體悟正確的衛教知識才是消弭對於B肝帶原者無妄被歧視的最好藥方。
達達的馬蹄
我們志工對於貧苦低收入戶及老人收容院的關懷服務,令許多貧戶及老人淚流滿面,因為來自異鄉的一群年輕人細心的為他們整理儀容、修指甲、擦拭身體、量血壓、量血糖;同時也渾身數解的逗趣表演,讓老人們非常開心,這由事後老人院院長的感謝來函,可以知道,這樣發自內心的關懷,對於這一群風燭殘年、乏人照顧的被收容老人家們有多麼重要!由六個當地社區居民代表及單位對我們服務與工作內容的回餽意見,一致地認為我們做的非常好,也希望我們能繼續做下去,且希望能增加擴大衛生教育的題目、內容與對象。尤其當地屯墾區的最高領導人 Mr. Palden Dhondup更指出:「針對貧民戶及老人院的服務,這是首次外國非政府組織志工在這些弱勢族群的服務。許多貧戶及老人非常激動與感激,看到遠從臺灣來的一群年輕學生溫柔有禮的關懷,引起社區極大的迴響。也引發當地年輕藏人的反思與成為他們學習的榜樣。期盼我們志工團隊每年都能來!」這番話是臨別前晚Mr. Palden Dhondup在老人院的Guest House宴請我們團隊時語重心長的感言,雖然外面是狂風暴雨,裡面密不通風、小小的三、四坪 Guest House擠滿九人,坐在床上當座椅,但確是這輩子中最令人心動與感動的饗宴。據說即使首相來訪,也一樣是在這間老人院臨時的Guest House宴請。
尤其令我覺得非常驕傲的一件事:有次在雨中,泥濘不堪的羊腸小徑上嚴重塞車,因為前端似乎有一輛電動「嘟都車」(tutu),卡在泥濘中動彈不得,後面等候的每輛車只是很有耐心的觀望等著。我看到那輛卡住的「嘟都車」車主,獨自吃力的推車,我輕輕的說出我的觀察,在後座的四位學生竟二話不說地,不約而同飛快的跳下車,踩著泥巴路,飛奔至「嘟都車」旁,協力推車,竟然把車從泥巴中推動,同時令塞車的路頓時通暢,他們走回來時,每個人皆豎起拇指。我想,這群可愛可敬的學生,就是用這種捨我其誰的慈悲,用心的服務這兒最弱勢的居民吧!
DTR(Doeguling Tibetan Resettlement)醫院醫師的任務
在這次另外一項重要工作,便是協助西藏流亡政府衛生部公立DTR醫院醫師Dr. Tenzin Norsang去服務當地出家及一般藏民。2010年到南印度藏區服務時認識Dr. Tenzin Norsang(1),才知道當地近兩萬人藏民屯墾區只有兩位藏人西醫Dr. Tenzin Norsang及Dr. Thupten Gyatso。而這兩位是公費生,畢業後即下鄉服務,尚未接受完整住院醫師訓練卻必須承擔繁重的看診業務,尤其在DTR醫院Norsang醫師更是必須照顧住院結核病人,許多甚至是多重抗藥性病人。
因此,高醫於2011年替Norsang申請至台灣受訓三個月,重點訓練在感染控制、熱帶疾病、愛滋病、B型肝炎、胃腸疾病及基層公共衛生訓練。因為當地B型肝炎及胃疾盛行(尤其胃幽門桿菌感染 (1)),因此在本院胃腸內科及肝膽科密集訓練下,Norsang本身學習能力又快,短短六週,Norsang便已熟稔胃鏡及腹部超音波操作與判讀。因此,Norsang訓練後回DTR醫院,也正好是我們志工團服務五週接近尾聲時。由於DTR醫院並無胃鏡,但另兩間僧侶附設診所(哲蚌寺洛色林診所及甘丹寺藥師佛診所)皆有胃鏡及超音波,但卻是每一至兩個月必須重金延聘印度 醫師,遠從車程兩小時的Hubli市來檢查,常常是緩不濟急,且檢查費用昂貴。平常公立DTR醫院與僧侶附設診所並無任何互動與合作往來,由於2010年我們義診團在此兩家僧侶附設診所服務,建立彼此良好信任關係,因此,我們積極擔任媒合角色,希望促成到台灣學成歸鄉的Norsang可以學以致用,服務僧侶及一般藏人。初步三家醫療院所已有合作意願與準備,我們也衷心樂觀其成。
輪轉的生命
此次擔任我們多場僧侶衛教的藏文翻譯 老師Chosang Phunrab,憑其擔任學校 老師25年的經驗,現場同步生動幽默的翻譯我們英文衛教內容成藏文給聽眾,應該也是此次我們衛教成功的最大助緣。也因此我們與他成為好朋友,閒聊時才知道,他竟然是三位仁波切的父親…。這對只能從書本中看些轉世靈童故事的我們,是相當的好奇與覺得不可思議。因此我們私下邀請他來替我們上三門英文佛學課程,其中一堂當然包括其仁波切兒子的故事分享。Chosang熟稔英文、印度語(Hindi)、梵語(Sanskrit; 印度古語,也是最初佛法紀錄語言),教授佛法、西藏歷史與文化。甘丹寺佛教大學邀請他來授課,在Mundgod已兩年。他的大兒子是頗負盛名、26歲的第十四世Siling Tongkhor 轉世仁波切,前世是達賴啦嘛母親的根本上師。二兒子及三兒子分別為25歲的Serjhe Tehor Khentul仁波切及23歲的Sakya Loseng仁波切。他分享大兒子仁波切,從出生至孩童的種種不可思議的跡象,印證佛教中生命輪迴確實存在。他以英文生動的介紹佛法,不只令我更能溫故知新佛法教義,其中更是深入淺出解答許多疑義,我終於了解語言不可思議的魅力與找對教師的重要。難怪我們在此遇到許多來此學習佛法的台灣人與外國人;Chosang老師應該是我將來還會想再去南印度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後記
學生志工在這邊五週的食宿及交通,全靠哲蚌寺洛色林診所院長賢道法師、代理院長Lama Lungtok Sherap及診所所有同仁與喇嘛們的細心照顧;尤其哲蚌寺總管家Jang-Chup格西對團隊多所勉勵、讚許與照顧,是對我們此行服務最大的肯定。而甘丹寺院長洛桑旺秋格西更是熱心安排學生交通與接送。尤其這五週中負責大家飲食的洛色林診所廚房小師父丹增喇嘛,去年也是他負責照顧我們學生志工,每餐不論是刮風下雨,總是默默的、不辭辛勞地從遠處廚房端菜過來我們住的二樓宿舍,我發現我們每天最大的期待,竟是與端菜過來的他說聲Tashi Delek(吉祥如意)與圖切切(謝謝),雖然飯菜大餅是如此平凡,但每道菜都是愛心滿滿,特別覺得可口! 只有19歲的他,因為某些學習障礙,因此被分發至此服務,我們覺得又心疼又感恩。
另外女尼院一位自雲南康巴來此進修的阿尼洛桑潘瑪曾經邀請我們到她宿舍房間吃飯及聊天,雖然只是粗茶淡飯,那天傍晚與她席地而坐,天南地北、閒話家常,竟然是回憶中的珍珠。我常常掌握在此與每位接觸到的人,不論身分地位、不分貴賤,問相同的一個問題,「您快樂嗎?」。永遠只有一個答案:那當然囉!而且是發自內心地滿足;這是與我所接觸到的台灣朋友多麼不同的答案,台灣人有優渥的物質環境,但九成的回答是不快樂!
沒有當地這些朋友的幫忙與照料,我們是無法如此順利承辦推動這些服務的志業。感恩上天,讓我能有機緣,與學生遇到這麼多助力,一同種下如此的善緣善業。常常我們認為做得有夠多了,原來我們還可以做得更多!
參考資料
1. 蔡季 君: 南印度Mundgod高醫醫療團感言~ 被遺落的香格里拉 ~ ,臺灣醫界,2011; 54:62-65.
2. 柳承翰、司徒潔慧、蔡季 君: 藏在心中的印記,醫言南印, 高雄 醫師會誌 ,2011; 19:478-484.
2012年5月15日 星期二
沉默的力量
沉默的力量
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 熱帶疾病醫療暨防治中心
刊載於 高雄
今天趁休假之餘到銀行辦事,由於以前都是母親來代勞,但在母親近兩年來身體每況愈下,只好親力為之。近兩年多來,每次到國外義診都會到銀行換匯,也因此漸與銀行行員熟稔。每次會有短暫聊天。出乎我意料之外,回家仔細看銀行存摺,竟然有一筆銀行行員鄭 小姐直接轉匯到我戶頭的五千元!我不可置信的回撥電話,原來當她幫我辦理捐款事宜,她竟然悄悄地捐到我戶頭,希望我能繼續代她傳達助人的心,幫助印度藏區貧乏的子民……我驚訝地哽咽語塞。
我從未與鄭 小姐提及任何募款事宜,因為這不是當醫師的我所擅長的事,我只是儘量親力親為,而鄭 小姐也相當了解我的財務狀況。她只是曾經自我高醫同事聽聞我的所作所為:她,今年暑假,在我去南印度藏區時,曾經捐一千元,要我帶去。這次,我心頭湧上這幾年來的千頭萬緒,不禁陷入沉思……
自2009年以來,我逐漸踏入在熱帶醫學領域中的國際醫療及公共衛生促進。主要服務支援的是索羅門群島與印度藏區。在這些貧乏落後地區的醫療服務,不只是充滿不確定性,更是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的意外。記得2009年第二次到索羅門群島搭乘的小船不止超載,甚至遇到風高浪大的熱帶氣旋,當時連詹大使都替我們捏把冷汗。而今年2011年五月在索羅門群島驅車前往鄉間小學時,路途竟然發生翻車意外,當時,發生當下直覺地感受到瀕臨生死交關的恐懼。這些意外事後回想,都是在沉默中逐漸淬煉成、生命中上天的賜福與歷練。也感恩上天,讓自己死裡逃生,至今還能活著!因此每當遇到人生中大大小小無情的挫折與打擊時,就會以更宏觀的角度去承受與包容。因為這命是撿回來的!
五月因發生翻車事件,於七至八月間去南印度藏區時,特別可以深刻感受到替我們開車的當地人的用心,尤其接送我來回的南印度甘丹寺藥師佛診所院長座車、開車僧侶遇到大小坑洞時、路面凹凸不平時、放慢腳步車速,讓乘客的安心與放心地這份體貼、禮貌與用心,讓甫出過意外的我,非常感動。相對當地一位年輕醫師載我們時的快速,讓在雨季中泥濘不堪的羊腸小徑中上下的碰碰車中的乘客驚叫連連。這種對待人的發心,真是一個很強烈地對比。我想在從事國際醫療的鐵律,應該是注意自身安全、儘量趨吉避凶,愛護身體,才能做的可長可久! 至於無法預料的意外,就讓上天來裁決吧!
在這些資源貧乏的國度服務,常是揮汗如雨,或是寒風刺骨中工作,這是在安穩坐擁舒適空調的台灣大醫院醫療工作者所無法想像的。常常是,醫療服務接近尾聲或回國後,醫人者自己也生重病。因此,曾經有人問過我,為何要如此去做這些大家看不到、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還是無言、沉默以對。也許這是我們跨越小我,自許的承擔與付出吧! 這對沒有太多宗教概念的普普眾生,有時還會對我們的動機與志業起煩惱,甚至加以詆毀。當,有時候,我們因為形單影孤,踽踽獨行的時候,真的,有時候難免升起悲心退轉的念頭。
巧的是,今天當我在生活中遭受到無情的打擊、在我的利他為善的意志趨弱時,上天也許是透由鄭 小姐,素昧平生的人的這種信任與期待,傳遞給我的信息,再次給我力量、支持與信念。也是驅使我繼續推動這些志業,背後堅強的、沉默的力量。
常常我們以為自己被剝奪的一無所有時,驀然回首,自己竟然是世界上最富有的!
2012年1月11日 星期三
蔡季君 Tsai Jih-Jin: 北印度達蘭薩拉之旅 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 熱帶疾病醫療暨防治中心 蔡季君 主...
蔡季君 Tsai Jih-Jin: 北印度達蘭薩拉之旅 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 熱帶疾病醫療暨防治中心 蔡季君 主...: (刊登於 臺灣醫界 2012, Vol.55, No.1 http://www.tma.tw/ltk/100550111.pdf ) 參訪團隊組合與緣由 2010 年 10 月邀請了前衛生署長李明亮教授夫婦、高醫蕭世槐高級專員、泰國衛生部之公共衛生學者 Dr. Yin...
北印度達蘭薩拉之旅 高雄醫學大學附設中和紀念醫院 熱帶疾病醫療暨防治中心 蔡季君 主任
(刊登於 臺灣醫界 2012, Vol.55, No.1 http://www.tma.tw/ltk/100550111.pdf )
參訪團隊組合與緣由
2010年10月邀請了前衛生署長李明亮教授夫婦、高醫蕭世槐高級專員、泰國衛生部之公共衛生學者Dr. Ying Supaporn Upabalat,以及來自緬甸、目前在泰緬邊界NGO服務於難民營的熱帶醫學專家Dr. Aung Kay Tu一行人共六位,可以說是個小型聯合國團隊,一起前往北印度達蘭薩拉(Dharamsala)展開一次驚奇之旅。Dr. Ying及Dr. Aung,是2005年我在泰國Mahidol大學進修熱帶醫學時認識的好朋友。我們六人當中,Dr. Ying及蕭高專,一位是基督徒,一位是天主教徒,他們對於造訪印度藏區,這99%是佛教徒的地方,非但不排斥,反而更投入的細心觀察及不斷發問:兩位一致的結論是,這是一次文化、宗教、及經濟上的震撼教育!
2009年我首次到達蘭薩拉聽法王講法及義診,隨後邀請當地Delek醫院院長Dawa Phunkyi、醫務部主任Tsetan Dorji Sadutshang醫師,及衛生部長Chope Paljor Tsering三位於2010年4月來台灣訪問,開啟印度藏區首度衛生代表來台參訪行程,他們並希望我們能有更多醫藥衛生專家到當地造訪,促進雙方的了解與合作。於是,有了這次跨國界、跨宗教的正式參訪行程。這次行程是由當地衛生部長及Delek醫院院長特別安排。
北印度達蘭薩拉
達蘭薩拉可謂印度藏區的首都,法王達賴喇嘛住所及其相關宗教與行政部門的重鎮,位於印度北方喜瑪偕爾邦(Himachal Pradesh)的西北山區。背靠終年冰雪覆蓋的喜瑪拉雅山脈,全區為山谷、河川、農田、以及茶園所點綴,距離印度首府新德里約十二小時的車程。達蘭薩拉主要分為上下二區,下達蘭薩拉為海拔1250公尺 的Kotwail Bazaar,主要為印度居民;而上達蘭薩拉(Upper Dharamsala,又稱麥羅干吉McLeod Ganj)地區約海拔1400 ~ 1800公尺 ,主要為藏民;1905年他們在此建立廟宇和學校,而且得到印度政府給予他們免稅等一系列優惠待遇。由於法王講授佛法,及達蘭薩拉的濃厚西藏色彩,使當地成為世界各地聽法與修行者重要朝聖地點,因此達蘭薩拉時常以「小拉薩」聞名於世。
每年10月,法王會特地為華人講述佛法;2010年法王於10/4~10/7在達蘭薩拉的大昭寺講法,超過5000人參加,涵蓋57個國家人民;其中包括來自台灣1300人及來自中國130人。幾乎將達蘭薩拉擠爆。走在小小的道路上,隨時要閃避車輛、牛群、驢及猴子。同時要隨時注意不要踩到地上的牛糞。到處是塵土飛揚,混雜著車輛廢氣,上上下下的坡路,考驗著每位朝聖者的體力與耐力。
難得的會面
我們非常幸運能在法王講法第一天,10月4日 星期一早上8:30分,與他面見會談30分鐘。我們也向他提出過去這一年來,台灣醫療義診及學生志工團在印度藏區服務的概況,以及觀察到僧院醫療體系與一般藏民醫療體系的落差時,法王似有所感的表示,除了感謝臺灣人民無私的奉獻外,並特別提到,他常對南印度僧侶耳提面命,重點不在於將廟宇蓋的宏偉龐大,而是必須挹注更多的心力及資源,照顧一般藏民,這才是真正的慈悲。法王坦誠的對白令人折服;其開朗純真的快樂笑容,緊握著我們每雙手,跨越國界,溫暖了每個人的心。
法王所推動的民主,我們在這次行程中可謂大開眼界。一般的民主,通常是人民向上爭取得來的。但印度藏區的民主是由法王於十年前主動推行這項由人民直接選舉的改革,殊為不易。10月3日 是投票日,我們見識到藏民扶老攜幼踴躍投票的盛況。甚至殘障人士也出動,這種盛況不輸台灣選舉,每個人皆是很興奮、很期待的投下一票,選出自己心中理想的國會議員及首相。這景況很動人、也很令人安慰。據說當日全印度藏區投票率超過七成以上!
衛生單位參訪
在Delek醫院院長兼任國會議員Dawa的安排下,我們也參觀其國會、拜見首相,並參觀其最高法庭(Supreme Justice Commission)。之後,我們至隸屬於衛生部的Delek醫院參觀,共有45床(含TB病床22床),為一綜合醫院。但缺乏外科及急診科醫師專才。本院有意與Delek醫院締結姐妹醫院,首重醫事人才培訓計畫。在與衛生部長深入會談後,李明亮教授承諾協助其衛生站IDS (Integrated Delivery system)的建立;同時雙方也希望醫事專業人員的交流與訓練計畫,協助當地醫事人員將來有能力解決自身的問題。而在醫藥衛生這部份,B型肝炎是他們當地急需成功的台灣防治經驗協助。這些資訊,都是我們必須帶回台灣,讓更多的人知道,以期匯集更多的腦力與善心,一起長期來推動醫療人道援助。
西藏兒童村
我們參觀依山坡而建立的西藏兒童村(Tibetan Children Village,TCV)。TCV是一個非營利慈善機構,負責照料及教育西藏孤兒和貧苦兒童。四十幾年前,剛到印度的達賴喇嘛為了藏族的生存和未來,因此將培養下一代的教育事業視為第一要務。西藏兒童村絕大多數的孩子是孤兒、半孤兒或貧家子女,在法王親切的關懷和領導下,以及負責此教育機制的法王的姊妹等教職員工的努力下,西藏兒童村在過去40幾年裡,從原本的「西藏難民兒童托兒所」的臨時兒童中心,到今日,已經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完整社區,提供兒童住家、學校教育、職業訓練中心及師資培訓中心,為西藏的民族文化培養出一批又一批的人才。學生們在學校中也學習西藏宗教和傳統文化,為世界和平的善念灑下種子。
TCV也是Dawa先生及其夫人的母校。Dawa自幼隨父母自西藏流亡至南印度後,不久雙親因無法適應印度炎熱潮濕的天候,相繼染病身故,頓時七歲的Dawa與兩個妹妹成為孤兒,旋不久二妹也過世,遭此重創的Dawa,於是感染肺結核。最後經TCV收養教育成人。因此Dawa說,TCV是他的母校,也是他的家!Dawa說每次一回想起這段往事,還是禁不住熱淚盈眶,這是當時許多流亡藏民家庭的真實寫照。Dawa夫人在美國取得雙碩士學位後,目前為TCV的副校長。當我們造訪位於TCV內Dawa先生的家時,我們六人頓時如五雷轟頂,愣在那兒,久久無法言語。在不到8坪 空間大小卻住著Dawa一家人六口(含兩位兒子及夫人之雙親)。Dawa雖貴為院長及國會議員,一個月薪資不過12,000 Indian Rupee(折合台幣約8400元)。但他們以能服務回饋自己的家園為榮,完全不以為苦、完全不以為恥。踏出他家門口,天空是灰濛濛的,又下著細雨,這正是此時我們心情的寫照。在TCV的小孩子,見到我們,全部圍了過來,膩在我們身邊,抱著我們,希望引我們注意、與我們玩耍。我隨手抱起一個小妹妹,她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既高興,卻又心痛不已。高興的是這麼信任陌生人的小孩,應該是在充滿愛的環境下成長;但想起與我同年記的Dawa,七歲即成孤兒,當時三兄妹不知有多辛酸,不知多期盼有人溫暖的擁抱!離開TCV途中,經過一印度村莊Naddi Village。Dawa稱之為小瑞士,那渾然天成的山景,據說是小時候Dawa兄妹與同學常來這遠足的地點。TCV給Dawa兄妹許多的愛及回憶。
TIPA (Tibetan Institute of Performing Arts)
在衛生部長的安排下,我們有機會欣賞到在TIPA (Tibetan Institute of Performing Arts)裡小學生及專業藝者之傳統西藏歌舞表演。在短短不到一小時中,我們有幸見識到各藏族部落不同的傳統服飾及舞蹈,那充滿朝氣活力,又帶著堅持傳統的驕傲,再一次的撼動我們每個人的心:一個多難的民族,卻堅持教導其人民奮發、快樂、堅持的活下去的那股延續傳統命脈的精神,在表演中展露無遺。
藏醫及天文星象學院(Men-Tsee-Khang)
最令我不可思議的是,造訪藏醫及天文星象學院(Men-Tsee-Khang; Tibetan Medical & Astrology Institute);他們甚至破例讓我們參觀擁有GMP認證的製藥廠,同時有挪威政府協助其成立相當完善的Quality Assurance實驗室;也終於破除我之前對藏藥品管的疑慮。藏醫是必須結合天文星象學的,這天文星象還有許多繁複的公式演算;也就是說藏醫除依據脈象、經絡、尿液診治外,也必須依據每個人的天文星象的推算,以搭配適當的藏藥投與。這些知識,已經有些超乎我的認知,對我也是全新的概念。我問院長Dr. Tsewang Tamdin,有無算過自己的天文星象?他說,他自幼為孤兒,沒有人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因此實在無從算起。我發現,在這裡碰到的許多部長級、院長或部會秘書,幾乎大部分是孤兒,令我們非常吃驚!
宗薩學院捐燈與義診
2009年10月至離達蘭薩拉三小時車程的宗薩佛學院(Dzongsar Institute)義診,發現其學生視力問題相當嚴重,經查訪其宿舍後才發現,燈光不足,而其僧侶學生又必須長時間苦讀經文。著眼於在當地,電力不穩及電費昂貴的諸多因素考量下,我們回台灣後於是找到IKEA的太陽能桌燈。宗薩校長Khenpo Choying Dorjee先試用我們帶給他們的19盞太陽能燈,他們認為非常有助益,反應相當好,我們才會決定替全校師生添一盞燈的構想。歷經一年,在臺灣諸多同事及朋友的善心協助下,不僅籌措到600多盞太陽能燈,而且在2010年10月,動用台灣至達蘭薩拉請法團中五個團體,將近百人,協助攜帶燈具至印度,節省下龐大的運費。這些燈具竟然一個不差地送到他們手中,真是奇蹟。我們於10月6日 到宗薩舉辦捐燈及祈福迴向儀式之後,旋即展開義診。位於Mandi地區的宗薩佛學院,藏人社區約有2萬人,鄰近有TCV分校,及未來三年藏醫及天文星象學院,也會在宗薩旁建立其腹地廣大的分院。四處是喜瑪拉雅山的環繞下,這裡的確是修行、學習的好場所!
與藏人家庭的特殊情誼
2009年10月在北印度達蘭薩拉義診時協助我的Delek醫院護士Namgyal Lhamo,竟然在我2010年7月帶領高醫醫療團至南印度Mundgod義診時碰到其在公立醫院DTR Hospital行醫的兒子,Dr. Tenzin Norsang Mabar。他就憑著母親的口述,當場叫出我的名字,令我驚訝萬分。但當我得知整個DTR醫院52床只有他一位醫師,而且自2009年一月甫自印度醫學院畢業後便必須至DTR醫院服務,獨自挑起醫院所有大小的醫療診治業務,含照顧16床TB病房,其中許多是多重抗藥性結核(MDR TB)病人,我的心便涼了一半。我們捐助了一箱N95口罩,他們非常雀躍與感激。因為對他們而言,N95口罩太昂貴(一個超過200 Indian Rupee),而且在印度有錢也買不到!我問他,當您遇到疑難雜症,要請教誰? 回答是— Myself。我又問他,碰到開放性肺結核,尤其是MDR TB病人,沒有N95口罩適當防護,不怕被傳染嗎? 回答是— The Lord of Buddha will bless us! 令我們感到有點心酸與難過。
這次我們到達蘭薩拉,因Dr. Norsang要參加Delek醫院於10月11日 舉辦的結核研討會,因此他特地提早幾天回來,與我們會面。除跟著我們一起去宗薩學院捐燈及義診外,最後一晚,我們也回到達蘭薩拉,造訪Norsang的家。並接受他們全家人宴請的晚餐。同樣地,當我們踏進Norsang的家時(母親是護士,父親是藥師),我們又再次傻眼及錯愕。在那不到六坪 大小,僅容旋馬的空間裡,就是全家所有的空間,就是孕育一位醫師的地方;蕭高專說比我們居住旅館(是再簡單普通不過了!)的房間還小。然而你看不到他們一絲愁容,只有熱誠與歡笑。在這麼擁擠的客廳,兩個床舖就充當成沙發,大家擠在一起,接受Norsang母親款待我們的奶茶與點心。不知怎地,竟然覺得這是世上最溫暖,最可口的茶。Norsang的叔父,也是負責法王飲食的管家,也和我們一同用餐。當晚在當地餐廳,就這樣八個人;四個國度,來自不同領域的人,毫無隔閡、天南地北的快樂交談與用餐,這又是怎麼樣難得的緣分呀!離別時我們心中有點不捨,除了這異國情誼外,這樣一餐近1500 Indian Rupee可是要花掉Norsang辛苦當護士的母親壹個月薪資的1/3。隔天,10月7日 早上,當我忙著打包行李準備check out時,冷不提防,被Dr. Ying、Dr. Aung及Dr. Norsang他們不約而同簇擁著我當生日壽星,被濃濃的情誼環繞;這生日驚喜,為此次行程,畫下完美的句點。
迴響
李教授回臺後將積極進行籌組臺灣健康服務協會(Taiwan Health Corps),整合臺灣地區許多服務印度藏區的NGO團體,大家能彼此了解,互補有無,避免疊床架屋,將來自民間服務的熱誠,透過整合平臺,發揮凝聚更大的效能;同時也傳達給各NGO團體,此行觀察當地衛生體系、以及與其相關醫藥衛生人員深談,所架構出醫療協助的藍圖與模式。泰國的Dr. Ying問我如何去幫助這群可愛可敬的子民。我則是告訴她,回到您的國家,把您的所見、所聞、所思,與您們的朋友分享。將他們的生活真貌呈現給每個人。其實「認識、了解、認同與支持」,就是對他們最大的助益了!Dr. Ying不失她曾當新聞主播的專業本色,訪問、錄影、錄音這一路上遇到的藏人、僧侶校長,甚至我們團員的感想;她錄下許多寶貴的訪談,令人動容。而蕭高專在回程最後一天時,語重心長的對我說,這是他第一次到印度、第一次到印度藏區,從德里出機場,便開始一連串的震撼感受,他無法想像被號稱金磚四國之一,竟還有這麼多貧窮落後的陰暗角落,甚至比索羅門還落後(本院長期醫療援助索國),在這要從事國際醫療援助,還真是必須要有相當的勇氣;其次,到處遇見藏傳佛教僧侶與文物、拜會達賴喇嘛,也給信奉天主教的他,一次宗教上的震撼。結論是他希望將來能盡力協助他們!
而我,就是讓更多的學生、朋友、同事,有機會踏上這塊貧窮的淨土,親炙斯土斯民,這樣的感受,其實也無須太多的言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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